2003年5月初, 山東省臨沂市在市區王羲之故居公園擴建工程施工中, 發現兩座較大的磚室墓葬。隨即, 山東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和臨沂市文化局聯合組成考古隊進行了搶救發掘, 由於位於王羲之故居洗硯池東北部, 古又稱洗硯池晉墓, 是山東省迄今發掘的漢晉大中型石墓中最完整的墓葬, 其主墓室規模之大為全國發現晉代墓葬中所罕見, 於2006年被公佈為全國文物重點保護單位。洗硯池墓葬共出土近300件(套)隨葬品, 器物豐富精美。兩座墓葬東西相距30餘米, 除墓門為石製之外, 其餘均為磚築。其中1號墓為雙室墓葬, 為山東已發掘漢晉大中型磚室墓中保存最完整的一座, 也是山東已發掘大中型磚室墓葬中惟一一座未被盜掘的墓葬。在王羲之故居內發現的古墓, 是否會和傳奇色彩濃郁的王氏家族有關呢?作為東晉第一大豪門, 王氏家族的墓葬還從未被發現並證實過, 這個曾經無比輝煌的家族在漫長的歷史中只給後人留下了無盡的傳說與想像。考古隊在清理墓門前面的空地時, 發現了一些紅色的痕跡, 這一發現令在場的考古專家立即警覺起來, 因為這些人為塗抹的紅色印痕, 很可能預示著這個陵墓有著更加複雜的身世。根據《太平御覽》的記載, 用鐵礦紅粉塗地, 是天子陵墓的規格。王氏家族在東晉時期雖然屬於顯赫的名門望族, 但是並沒有權力享受皇室墓葬規格, 看來王氏家族並非這個墓葬的主人。這個有著紅粉塗地的高規格墓葬到底屬於什麼人呢?以下看看這宗考古發掘。
1號墓中安葬著三個未成年的幼兒, 極盡奢華的陪葬品, 訴說著1700年前一個王子高貴的夭折,
離奇詭異的考古發現, 揭開了一個沒落王朝的皇室悲歌。 2003年4月30日, 臨沂市王羲之故居的擴建工程, 正在緊張地施工, 工人們在對大雄寶殿的東配殿地基進行挖掘。趁工作的間隙, 幾個人湊在一起閒聊, 有人將手中的工具隨意地支在地上, 鋼釬竟然在這個工人的腳下戳出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洞口。考古專家隨即介入, 一個掩埋於地下的巨大秘密即將重見天日。
古墓為地下磚砌建築, 分左右兩室, 都是長方形, 拱形券頂, 頂面抹石灰層封護。開啟石門, 進入墓室, 單墓室東西橫寬3.8米, 南北縱長4.6米, 高3.4米。墓葬使用的青磚, 是由精土燒製而成, 建築成型後, 磚砌的表面還進行過細細的打磨, 這也再次證明墓主人有著非比尋常的身份地位。這個墓分成東西兩個室。兩室墓大部分都是前後室, 前室上供, 祭祀的, 後面是擱棺材的。這個墓挺怪, 就東西兩個室。
兩室墓門為可自由開合的雙扇石門, 門兩側各有一立窗, 門外砌一道封門磚。墓室內壁以灰泥抹面, 底部弧面隆起, 高出平面0.6米, 以利保持頂面乾燥。墓室門前兩側為長2.9米的擋土牆, 門前地面經過硬化加工,
形成進深3米的門道, 以像徵地上庭院。在封門磚上面有舉行祭奠活動留下的青瓷小罐、醬釉瓷水牛形水注及陶羊、錢幣等。墓葬封土直徑約40米, 頂部殘高1-2米, 經夯打。墓室內因長年多次高位積水, 棺木與隨葬漆木器嚴重腐朽, 僅餘漆皮朽木殘跡, 且因水的沖積而發生了飄移。東墓室有兩具小棺, 長1.2米、寬0.4米, 高約0.3米。一具東西橫置於門前, 一具東南西北向斜置於西北角。裡面各有一具小兒屍骨。隨葬品計有96件。西墓室有一具較大的木棺殘跡, 東西橫置於門口處, 長2.3米、寬0.6米, 板厚約0.12米。棺內有一具人體屍骨,
雙手交叉於下腹部, 棺內有隨葬品65件。手指骨上有11個金戒指, 髮髻尚有殘存, 插有兩個金釵、四個金簪。西室共有隨葬品156件, 棺外另有一把長1.2米的環首鐵刀橫置於中部西側。除此以外, 還有大量的瓷器、陶器、鐵器、漆器、金器等文物和小銅飾件、玉件串飾等, 其中8件外底部有朱書文字, 年號為西晉晉武帝太康七年(286年)、八年(287年)、十年(289年), “太康”是西晉開國皇帝司馬炎的年號。姓名有李次、李平、李山、王女、趙等。另有一件上面“官”漆器多腐朽嚴重, 可辨器形有奩、壺、耳杯、盤、勺等類。在出土隨葬品當中, 尤以青瓷胡人騎獸燭台、青銅人物騎獸燭台、鳳鳥形銅熏爐等器物造型優美, 保存十分完整;銅弩機上刻有"正始二年五月十日左尚方造..."等30餘字銘文。
據推斷, 發現墓葬的臨沂一帶古稱瑯琊,
太康元年, 也就是公元280年, 西晉皇帝司馬炎分封他的叔叔為瑯琊王, 此後在整個西晉時期, 這一支皇室成員一直生活在臨沂一帶。專家分析, 墓葬的主人必定與瑯琊王有關。讓專家感到興奮的是, 被封瑯琊王的這一支司馬氏皇族, 命運與同樣生活在臨沂的王羲之家族息息相關。公元317年, 就在西晉王朝, 被來自於北方的少數民族攻滅的一年之後, 偏安臨沂的瑯琊王司馬睿, 在王氏家族的護佑下, 渡過長江, 在今天的南京建立了東晉王朝。王羲之的祖父王導, 就是輔助司馬睿登上皇位的東晉第一宰相。因為王氏家族在東晉政治中的巨大影響, 王家的龐大勢力幾乎可以與東晉皇室平起平坐, 當時在民間, 曾經流傳“王與馬, 共天下”的說法。由此可見, 早在司馬睿任瑯琊王時期, 皇族司馬氏和王氏家族不僅關係密切, 在地理位置上也非常接近, 今天重新擴建後的王羲之故居, 也許遠遠超出了當時的規模, 把原本司馬氏家族的家族墓葬也涵蓋在內了。種種證據都將墓主人指向了皇族司馬氏, 那麼墓室當中到底埋葬的是這一家族的誰呢?
上文說到的在西側墓室裡發現了一個小小的棺槨, 一具幼兒的骸骨奇蹟般地保存完好, 東西向橫置於墓門口。專家推測棺木最初放置在龜背地面的頂端, 數千年間墓室內的積水使棺木漂移到了現在的位置。棺內的幼兒骨架頭東腳西, 身材纖細矮小, 從骨骼判斷, 幼兒的頭骨上右側門齒乳牙已落, 恆牙尚未完全長出, 專家由此判斷, 幼兒正處於換牙的階段, 年齡頂多在五六歲的樣子。在這個幼兒骨骼四周, 散落著大大小小的陪葬品, 依稀殘存的頭髮上, 還插著兩枚金簪和兩枚金釵。在幼兒骸骨的胸部清理出散落的43顆金珠子, 這些串起來應該是佩戴在幼兒脖子上的金項鍊。在這個幼兒骸骨的左右手腕上, 還各戴一副金手鐲, 手鐲附近散落著幾個金鈴鐺。在死者交疊的雙手上共發現有11枚金指環。胸前放著金子和煤精石雕刻的小動物, 用於穿線佩戴。外還有翠珠、帶鉤、帶扣等等, 僅僅身上佩戴的飾品就已經極盡奢華。可以說, 這個五六歲就夭折了的兒童享受到了非同一般的厚愛。
相鄰的東側墓室裡竟然是更小的兩具木棺, 一具東西橫置於墓門口, 另一具斜置於墓室西北角。棺木里面兩具幼兒遺骸, 大的不過兩歲, 小的是個不足周歲的嬰兒。按常理推測, 三個幼兒不可能同時病死, 而墓室中又沒發現二次下葬的痕跡, 顯然三個人是同時下葬的, 那麼這些極有可能是源自於一次極不尋常的事故。由於骨骼太過細小, 一千多年來腐化嚴重, 東墓室裡的兩個幼兒只能隱約看出人形。幼兒遺骸的手腕上也都帶有金鐲, 周圍散落著各式精美的陪葬器物。在這個規模龐大、建築考究的墓室中, 埋葬的竟然只是三個未成年的孩子, 墓室和棺木中還擁有如此眾多的陪葬品, 這在考古上是前所未聞的。在挖掘過程中, 西室中的隨葬品明顯比東室多, 而且更為精緻、貴重。另外, 西室死者身上佩戴的黃金製品遠多於東室兩個死者所佩總數。很顯然, 西墓室中那個五六歲的兒童, 應該是這個墓葬中最重要的人物, 他很可能就是瑯琊王司馬氏的皇室成員。由於死者年齡過小, 骨骼發育不完全, 醫學專家無法從骸骨準確判斷三人的性別。
中國古代, 死者不滿八歲被稱為無服之殤,
按禮死後只以瓦棺裝斂, 埋在園內就算了, 不能按成人之禮埋葬。但這座墓葬不但規整, 而且有著豐富而精美的陪葬品, 墓主人的身份一定非同小可。古墓中沒有二次下葬的痕跡, 專家推測, 三個孩子當中只有一個是真正的墓主人, 而其他兩個則是給這位皇室成員陪葬的。東西兩間墓室的格局來看, 這明顯是一座雙墓室的合葬墓, 在中國古代的喪葬習俗中, 只有夫妻才能合葬。比如在漢代, 漢晉時期, 大約16歲女孩子就可以結婚。但這三個人加在一起都不夠16歲。這讓專家想起一種詭異的古老習俗——冥婚。父母為還沒成年就死去的孩子找一個已死的異性合婚, 兩家因此而成為“親家”, 俗稱結陰親。專家推測, 這座詭異大墓的主人很可能是司馬家族夭折的王子, 年幼的他通過冥婚取得瞭如此厚葬的權利。在西墓室的一個角落, 專家發現了隨葬的三把鐵刀, 猜測西墓室中埋葬的可能是男性。但有專家提出了截然不同的觀點, 他們認為西室裡的屍骨纖細矮小, 發掘時有金鐲子、金指環仍套在上肢骨和手指骨上, 更有金笄和金簪插在殘存頭髮上, 顯然應該是個女孩。在《太平御覽》中, 專家找到了這樣的記載:“皇太子納妃有金釧兩雙。”由此專家推測西室中五六歲的幼童是個女孩, 而金釧, 也就是金鐲子, 很可能是小小新娘嫁給王子成為王妃的實物證明。 《太平御覽》中還有這樣的記載, 女孩幼年時出嫁必須佩戴金笄, 西室女孩頭插金笄是以“成人禮”婚嫁的實物證明, 而仍然套在女童手指骨上的十一枚金指環更是成婚時才有的信物。按照男左女右的規矩, 女孩葬在了西側墓室, 那麼小王妃為什麼會有本該男子使用的兵器呢?在《晉書》中有明確記載:婦女可以佩戴兵器。這讓陪葬武器的疑惑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當時, 考古專家以為這個穿金戴銀的小姑娘, 不過是司馬皇族為夭折的兒子娶的冥親。專家在浩如煙海的史料中找到蛛絲馬跡:公元317年, 東晉開國皇帝司馬睿定都南京後, 封自己的兒子司馬裒作了瑯琊王, 但不曾想這個只有18歲的兒子, 於封王的當年就死了。於是只能由孫子司馬安國繼承了爵位, 但不曾想這個還未滿一歲的瑯琊王也於次年死掉了。按規定分封的諸侯王死後必須埋在封地, 專家推測, 夭折的瑯琊王司馬安國應該就葬在今天的臨沂。幾個月後, 皇帝最心愛的小兒子司馬煥身患重病, 為了給他沖喜, 皇帝封他做了新的瑯琊王, 誰曾想受封的當天, 這位瑯琊王司馬煥就病重而亡, 死時不滿兩歲。東墓室中的兩具幼兒屍骸, 與《晉書》中記載的司馬煥與司馬安國極為吻合, 而且兩位短命的瑯琊王, 死亡時間, 前後相差不過幾個月。專家推測, 東墓室的主人很有可能就是他們。叔侄倆同葬一墓, 即使是在平常人家也是極不尋常的事, 更何況還是皇室貴族。出現這種不合禮儀的事情背後, 有怎樣的原因呢?兩位先後夭折的王子中, 誰才是這場冥婚中的小新郎呢?
據《晉書》記載, 皇帝司馬睿特別鍾愛兒子司馬煥。在其死後, 不但營造陵園, 而且為他娶了陰親, 此事引起了臣屬的不滿。有大臣上書指出“建造陵墓要花費瑯琊國一年的國庫收入, 實在是太浪費了”, 批評的就是司馬煥的墓葬。諫文中還提到:“開始時只是在山陵上草草安葬了司馬安國, 後來才把他遷到小叔叔司馬煥的旁邊, 將不同輩分的兩人埋葬在一起實在不合禮儀。”那麼, 皇帝司馬睿堅持這麼做的動機又是什麼呢?專家的推論揭開了三個兒童骸骨的關係, 東墓室中室兩個夭折的王子, 司馬煥和他的侄子司馬安國, 而西墓室中的女孩, 則是司馬煥娶的冥婚。晉元帝司馬睿在自己的兒孫接連夭折的打擊下, 幾近崩潰的邊緣。這個軟弱的皇帝, 朝政大事自己無法做主, 但在如何安葬自己的愛子這件事上, 他決定不顧臣子的激烈反對, 堅持為夭折的王子司馬煥娶了冥親, 並為他修建了豪華的陵墓。也許是為了讓兒子死後不再寂寞, 他將原本薄葬的孫子與兒子葬在了同一墓室之中。 2013年央視《探索與發現》欄目也專門就此墓葬拍攝了專題片《古墓小新娘》, “皇室冥婚”的說法在當時盛極一時。
2號墓為夫妻合葬墓, 單磚室結構, 規模較大, 主墓室前有寬大的甬道, 建築講究。雖然遭到至少兩次盜掘, 但墓室結構保存完整, 出土各類文物20餘件。從發現的金釘、瑪瑙珠、青銅虎子等推斷, 這座墓原來應該有十分豐富珍貴的隨葬品。2號墓曾經是王羲之故居的曬書台, 與1號墓葬相距不遠, 且時代相近, 從兩座墓葬的形制結構、隨葬品的器物組合特點和紀年資料初步判斷, 墓葬的年代應屬西晉時期。初步斷定墓主人是晉元帝司馬睿的父親司馬覲與他的妃子夏侯氏的合葬墓。
可是到了近期, 發掘鑑定團隊又請複旦大學現代人類學教育部重點實驗室對出土的人骨進行古DNA鑑定, 主要目的在於了解墓主人的性別及墓主人之間是否存在血緣關係。此次鑑定結果卻出乎預料:西墓室主人為六歲的女孩, 東墓室兩個幼兒也都是女孩, 年齡分別為2歲和1歲。這個結論不僅排除了她們之間屬於“冥婚”的可能, 也與瑯琊王司馬煥和司馬安國叔侄無關, 更非“王子”與“王妃”的關係。此外, 團隊還希望通過古DNA鑑定, 搞清楚三個孩童之間是否存在血緣關係, 遺憾的是由於東墓室兩個幼兒骨骼保存的狀況不理想, 目前尚未能測定出她們之間是否存在血緣關係。按照這個鑑定結果, 墓主之間關係更加撲朔迷離。
此外, 洗硯池兩座墓葬相距僅有三十餘米,
墓葬雖然結構不同, 但建築材料和建築方式基本一致, 很容易讓人產生他們之間屬於同一家族並可能為近親關係, 或者說存在直系血緣關係。
但是關於2號墓, 鑑定結果則為兩個成年骨骼, 一男一女, 男性年齡約為30歲, 女性為30歲至35歲之間, 應為夫妻合葬墓。發掘報告表明, 根據DNA比對, 2號墓兩個成年人與1號墓的3個孩童並無直系血緣關係, 也就是說, 他們並不存在親子關係, 這樣也就排除了二號墓墓主為一號墓三個孩童父母的問題。
。發掘項目組專家認為, 就2號墓來說, 可能性最大的是瑯琊武王司馬伷的長子司馬覲與其妃夏侯氏。而1號墓的3個女童使用的葬制乃是隆重的“成人之禮”,
其身份之高貴有可能屬於瑯琊王族成員。
魏晉時期, 琅邪一帶權勢最大的有司馬氏家族即瑯琊王家族和王氏家族, 從墓葬所處地望, 很容易將墓葬與這兩大家族聯繫起來。從墓葬規模和殘存的隨葬品來看, 團隊更傾向於與司馬氏家族即瑯琊王有關, 但並無確鑿證據。然而, 根據 史書等資料記載和考證, 司馬安國和司馬煥都屬於幼年喪命, 顯然與二號墓墓主無關。而在一號墓中, 其規模之大、隨葬品之豐富, 反映出墓主身份之高貴有可能屬於瑯琊王族成員, 鑑於其又與二號墓處於同一陵園內, 且他們之間並無血緣關係, 也可能是皇親女眷或與瑯琊王后的女侍官有關。或者只能待更先進的科學鑑定或考古發掘才能進一步考證了。
目前只能基本確定此處為晉朝司馬氏家族的墓地。關於墓主人的確切身份, 目前仍是眾說紛紜, 尚無定論。晉代是漢唐兩個封建社會高峰的過渡時期, 時間較短, 考古資料欠缺, 出土文物稀少。洗硯池晉墓的發掘, 在山東地區晉代考古中屬首次發現, 在全國同期墓葬中非常罕見, 對於研究晉代社會、特別是晉代琅邪國的政治、經濟、文化具有重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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