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423

司馬幼子平原王 真癲假痴是瘋狂

司馬懿與正妻育有三子:長子司馬師, 次子司馬昭, 三子司馬干。司馬師和司馬昭文武兼備, 弟弟司馬干卻沒有什麼人知曉, 在司馬懿之後, 兄弟二人相繼發力, 一步步地掌控了曹魏政權。司馬師和司馬昭常常帶兵南征北討, 對內控制朝綱, 與文武兼備的兩位兄長相比, 司馬干只能說是碌碌無為, 在魏國萎靡, 司馬家奪權這一系列的歷史中, 作為司馬家的幼子, 連丁點戲份都沒有, 若查找他在史書中的行跡, 普遍人更認定他是患有精神病, 可能是間歇性的, 頭腦清醒的時候少, 發神經的時候多。甚至房玄齡等在編修《晉書》時, 也以“平原性理不恒, 世莫之測。作為對他的總結。直到在他晚年, 他的頭腦卻好像清晰了, 對司馬家的內亂卻是旁觀者清, 一語道破司馬家的結局, 但旁人依然以為他是精神病發作, 到底司馬干是真癲還是假痴? 只有他自己知。



司馬干(232年―311226日), 在曹魏時就被封為安陽亭侯, 後進爵為平陽鄉侯, 這只因為他是司馬懿的兒子, 並不是因為有任何功績。五等爵制建立後, 改封定陶伯。司馬炎建立西晉後, 司馬干受封平原王, 食邑一萬一千三百戶, 特賜他鼓吹、副車之馬二匹及侍中的服飾。咸寧三年(277年), 司馬炎下詔命沒有官職的諸侯王都回到自己的封國。司馬干卻是例外, 司馬炎特別下詔把他留下來, 可能真的因為司馬干有無法治癒的間歇性精神病, 又或者因為他是司馬炎的叔父, 他也想有一個既親又可信任的人留在京師, 畢竟司馬干對名利不大感興趣, 對情慾感覺比較淡泊, 所以在太康(280—289年)末年, 司馬干更被拜為光祿大夫, 加侍中, 由特賜金章紫綬, 地位僅次於三公。直到永熙元年(290年), 晉惠帝司馬衷即位, 進拜司馬干為左光祿大夫, 侍中如舊, 允許佩劍穿鞋上朝, 入朝時不用一路小跑。

司馬干雖然被封在大國, 但從來不管理封國的事務。朝廷發放俸祿賞賜, 有時是布帛, 下人代他領回來, 問他放在哪兒, 他隨手往院子裏一指:就放這兒吧。結果, 風吹日曬, 雨淋霜打, 成堆成堆的布帛腐爛成垃圾。更令人不解的是, 一到下雨的時候, 司馬干就把犢車(貴族乘坐的牛車)扔在外面, 而把露車(平民裝東西的車, 無帷蓋)放在室內,人們問他為什麼這麼做, 他文縐縐地說:露者宜內也(沒有遮蓋的車應放進室內)

每當朝臣們來拜訪他, 通報姓名之後, 他既不回絕, 也不應允, 只讓人站在門外的車馬旁, 然後似乎忘記了這回事兒, 一直到天黑也不接見人家。當時能夠得到他接見的賢士, 司馬干在與他們應酬接待時, 也是恭敬謙遜很溫順的樣子, 沒有不正常的地方。

最為人詬病的, 莫過於他戀屍的行徑, 有一次他的愛妾死了, 壽衣穿上了, 喪禮舉行了, 屍體入棺了, 就在棺材馬上要被釘住送去葬了的時候,司馬干突然命令下人放下棺材, 讓人把棺材放置在後面的空屋子裏, 然後經常爬進去跟自己死去的愛妾躺在一起, 直到屍體腐爛的讓人反胃之後, 司馬干才勉強同意把自己的愛妾葬了。

司馬干也是有頭有臉的人, 想要什麼樣的女人都可以找到, 但是卻對女屍有所依賴。有人說這其實是十分深情的現象, 但更多的人認為, 在現代心理學中, 每個戀屍狂其實都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因為他們在社會生活中缺少安全感和歸宿感, 無法控制活人的世界, 所以便轉向了死人的世界, 在死人面前, 他儼然是個強大的主宰者, 屍體無不對他俯首聽命, 在死人那邊找回一些自己的尊嚴。

或者司馬干之所以如此, 一部分原因也是受父兄的影響, 當初司馬干的父兄為了謀求政治地位, 用陰謀和殺戮竊取曹魏政權, 然後年幼的司馬干就親眼目睹了這一切, 也可能就是因為這些成長時期的陰影, 讓現實世界令他不安。兩位哥哥的力量太過強大, 以至於能夠統治天下, 接受所有人臣服膜拜, 而他卻只能是被人照顧, 生活在大家同情甚至蔑視的目光下。再者, 他的父親司馬懿和其母親本來是對相濡以沫的患難夫妻, 但是最後父親寵愛柏夫人, 疏遠母親, 以至於母親連見父親一面都成了奢望。他的哥哥司馬師的妻子身出名門, 其母親是曹氏的女兒, 其舅父是曹魏的大將軍。大嫂曾經為司馬師的事業出謀劃策, 也算是夫唱婦隨。但是, 最後大嫂看出司馬師有謀逆之心, 而司馬師則對來自曹魏家族的大嫂頗為猜忌, 兩口子不僅同床異夢, 而且成了敵人, 最後, 司馬師鴆殺了年僅23歲的大嫂。目睹哥嫂由儂情我意變為你死我活, 司馬干知道, 夫妻關係原來也潛伏殺機。再看看司馬衷的皇后賈南風, 暴戾嫉妒, 竟手持畫戟, 猛擊其他妃子的腹部, 當場打得胎兒流產墜地, 還獨攬大權, 以致朝政混亂……

其實, 戀屍是司馬干在重壓生活之下不得已的心理防禦。他覺得, 恐怖的現實之下, 沒有什麼東西是可以牢牢把握的, 正如王府院子裏堆積如山的布帛, 很快就會腐爛如屍。而那些登門求謁的官員, 也都帶著企圖和慾望而來, 比屍體還可怕。犢車和露車真的不好區分, 活人和死屍的界限也不是那麼明顯……司馬干戀屍等怪異行為無不見證著一個敏感脆弱的王爺對現實的態度, 也許這正是他被人視為精神病的原因。

後來, 司馬懿第九子趙王篡位稱帝, 永寧元年(301年), 齊王(司馬昭之孫)出兵平叛, 誅殺趙王, 宗室百官都以牛酒慰勞齊王大軍, 司馬干也出來捧場, 並揣著百錢前來慶賀。只有司馬干這個神經病能做出百錢勞軍這樣的事情, 可是, 熙熙融融的賀客之中, 也只有司馬干最為清醒, 他對得意忘形的齊王說:「趙王逆亂, 你能舉義平叛, 是你的功勞, 今天我特意以百錢慶賀你。但是大勢紛亂, 你不可不慎。」多麼清醒的告誡啊!在齊王輔政, 獨攬大權的時候, 不肯見人的司馬干又一次一反常態, 主動拜見齊王。齊王一看老人家這麼給面子, 無比激動, 出門迎拜。司馬干理也不理他, 徑直進門, 蹲坐在齊王的床上, 也不讓他坐下, 對他說:你不要像白女兒那樣啊。什麼白女兒, 齊王猜不透老瘋子說的瘋話。其實這句話包含深意, “諧音, “白女就是柏夫人, 趙王乃柏夫人所生, 所以叫白女兒。司馬干這句話是在勸告齊王不要重蹈趙王的覆轍。可惜, 齊王只把這句用心良苦的勸告視為瘋話, 依然故我, 最終被長沙王圍攻, 兵敗被擒斬首, 暴屍三日。司馬干聞訊, 失聲慟哭, 對左右說:宗室日衰, 唯此兒最能成器, 卻又被殺害了, 從現在開始, 司馬家危矣, 天下危矣。雖然這是從瘋子司馬干口中說出來的, 但確實是一句千真萬確的大實話, 因為後來的八王之亂就達到了高潮。

“八王之亂”的最後一位王是東海王司馬越, 光熙元年(306年), 他挾持司馬衷到洛陽後, 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訪司馬干這個家族長老, 但是司馬干閉門不見。東海王在平原王府門前駐車半天, 司馬干才讓人致歉, 讓他回去, 而自己卻從門縫中偷看東海王。人們對著把眼睛貼在門縫上的司馬干指指點點, 都說他真是一個瘋子, 又或是只想隱居匿跡。可能, 只有司馬干明白, 東海王司馬越, 已經無法勉回晉室的弱勢, 他所看到的, 只是司馬家將要覆滅的命運。


永嘉五年(311年)正月二十二日(226日), 司馬干去世, 享年八十歲。不久後, 正逢劉聰包圍洛陽, 所以來不及贈予司馬干諡號。司馬干死後五年, 晉愍帝投降後趙, 西晉宣告滅亡, 中華大地開始陷入五胡十六國的大分裂時期。其實在整個西晉由建國到覆滅, 差不多都在戰亂動盪中渡過,司馬干一直默默看著經歷著, 宗室間的殺戮, 司馬干卻置身事外而受尊有加, 或者如《晉書》所評“ (平原王干)及其處亂離之際, 屬交爭之秋, 而能遠害全身, 享茲介福, 其愚不可及已!司馬干能有此高壽, 正是其病態的生存之道所以然, 有人認為司馬干是瘋王, 有人則認為他才是最聰明的。但所謂傻人自有傻福, 因為若要清晰地目睹這一段歷史, 面對子孫相殘, 任由殺戮不斷, 即使是財富權傾, 相信也未算是一種福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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