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祜(221年-278年), 字叔子, 泰山南城人。著名戰略家、政治家和文學家。博學能文, 清廉正直, 娶夏侯霸之女為妻。曾拒絕曹爽和司馬昭的多次征辟, 後為朝廷公車征拜。司馬昭建五等爵制時以功封為钜平子, 與荀勖共掌機密。晉代魏後司馬炎有吞吳之心, 乃命羊祜坐鎮襄陽, 都督荊州諸軍事。在之後的十年裏, 羊祜屯田興學, 以德懷柔, 深得軍民之心;一方面繕甲訓卒, 廣為戎備, 做好了伐吳的軍事和物質準備, 並在吳將陸抗去世後上表奏請伐吳, 卻遭到眾大臣的反對。咸寧四年(278), 羊祜抱病回洛陽, 同年十一月病故, 並在臨終前舉薦杜預自代, 最後由杜預實行平吳之策, 三國復歸一統。如此的一個名將, 其事蹟在民間廣為流傳, 甚至堪比諸葛孔明, 但亦由於太多人的紀念, 以致模糊了他原本的故里及墓穴所在地, 我們先由羊氏一族的輝煌講起。
羊氏一族, 由漢朝至晉聲明顯赫, 以清廉為官, 從羊祜起上溯九世, 各代皆有人出仕二千石以上的官職, 羊祜祖父羊續任南陽太守, 更曾為漢靈帝闢為三公之一的太尉, 但因羊續不肯交納“禮錢”(是朝廷對官拜三公的人所收的費用), 於是作罷, 後來羊續病逝, 遺言要求薄葬, 不接受禮錢, 甚至朝廷發放的葬費也不接受, 漢靈帝得知, 下詔書稱贊其品德及恩卹其泰山的家人。及至羊祜一代, 亦為曹魏名門士族, 父親羊衜為曹魏時期的上黨太守, 母親蔡氏是漢代名儒、左中郎將蔡邕的女兒, 姐姐嫁與司馬懿之子司馬師為妻。羊祜則娶了夏侯霸的女兒。羊祜很有政治頭腦,
由於與曹氏和司馬氏的關係錯綜複雜, 在兩派的鬥爭中, 一直避免介入, 屢屢拒絕徵辟, 在朝中亦是一位好好先生, 在眾多權臣士大夫間都表現謙遜。
及後陳留王曹奐即位, 羊祜被封為關內侯, 食邑一百戶。因為魏帝年少, 羊祜不願在朝中做侍臣, 要求調出宮廷任其他職務, 結果改任為秘書監。魏朝實行五等爵位以後, 羊祜被封為鉅平子, 食邑六百戶。鐘會受到司馬昭寵信而好忌妒賢能, 羊祜也怕他。鐘會被誅之後, 羊祜任相國從事中郎, 與司馬炎的另一心腹荀勖共掌機密。晉代魏前夕, 司馬炎調羊祜為中領軍, 在皇宮當值, 統領御林軍, 兼管內外政事。
咸熙二年十二月(266年1月), 司馬炎受禪稱帝, 建立西晉王朝, 史稱晉武帝。因為羊祜有扶立之功, 被進號為中軍將軍, 加散騎常侍, 進爵為郡公, 食邑三千戶。羊祜怕引起賈充等權臣的妒嫉, 固讓封公, 只受侯爵, 於是, 由本爵鉅平子進封為侯, 設置郎中令, 備設九官之職, 並授給他的夫人印綬。羊祜便積極籌劃消滅孫吳政權的戰爭, 以實現統一全國的大業。泰始五年(269年), 司馬炎除任命大將軍衛瓘、司馬伷分鎮臨淄、下邳, 加強對孫吳的軍事佈置以外, 又特地調任羊祜為荊州諸軍都督, 假節,並保留他散騎常侍、衛將軍原官不變。當時, 西晉和孫吳各有一個荊州, 形成南北對峙局面。羊祜到任後, 發現荊州的形勢並不穩固。不但百姓的生活不夠安定, 就連戍兵的軍糧也不充足。於是, 羊祜首先把精力放在開發荊州方面。羊祜大量開辦學校, 興辦教育, 安撫百姓, 懷來遠人。並與吳國人開誠相待,
凡投降之人, 去留可由自己決定。還禁止拆毀舊官署。
泰始六年(270年), 吳國在荊州的都督換上了名將陸抗。陸抗到荊州後, 注意到西晉的動向, 陸抗對荊州的形勢表示憂慮, 立即上疏給吳主孫皓。陸抗的到來, 同樣引起羊祜的警惕和不安。因此, 他一面加緊在荊州進行軍事佈置;一面向司馬炎密呈奏表。及至西陵之戰後, 羊祜認識到吳國的國勢雖已衰退, 但仍有一定的實力, 特別是荊州尚有陸抗這樣的優秀將領主持軍事, 平吳戰爭不宜操之過急。於是, 他採取軍事蠶食和提倡信義的兩面策略, 以積蓄實力, 瓦解對方, 尋找滅吳的合適時機。
鑑於歷史上孟獻子經營武牢而鄭人畏懼, 晏弱築城東陽而萊子降服的經驗,
羊祜揮兵挺進, 佔據了荊州以東的戰略要地, 先後建立五座城池。並以此為依托, 佔據肥沃土地, 奪取吳人資財。於是, 石城以西均晉國占有, 吳人來降者源源不絕。羊祜於是實施懷柔、攻心之計。在荊州邊界, 羊祜對吳國的百姓與軍隊講究信義, 每次和吳人交戰, 羊祜都預先與對方商定交戰的時間, 從不搞突然襲擊。對於主張偷襲的部將, 羊祜用酒將他們灌醉, 不許他們再說。有部下在邊界抓到吳軍兩位將領的孩子。羊祜知道後, 馬上命令將孩子送回。後來, 吳將夏詳、邵頡等前來歸降, 那兩位少年的父親也率其部屬一起來降。吳將陳尚、潘景進犯, 羊祜將二人追殺, 然後, 嘉賞他們死節而厚禮殯殮。兩家子弟前來迎喪, 羊祜以禮送還。吳將鄧香進犯夏口, 羊祜懸賞將他活捉, 抓來後, 又把他放回。鄧香感恩, 率其部屬歸降。羊祜的部隊行軍路過吳國邊境, 收割田裡稻穀以充軍糧, 但每次都要根據收割數量用絹償還。打獵的時候, 羊祜約束部下, 不許超越邊界線。如有禽獸先被吳國人所傷而後被晉兵獲得, 他都送還對方。羊祜這些作法, 使吳人心悅誠服, 十分尊重他, 不稱呼他的名字, 只稱“羊公”。
對於羊祜的這些作法, 陸抗心中很清楚, 所以常告誡將士們說:“羊祜專以德感人, 如果我們只用暴力侵奪, 那就會不戰而被征服的。我們只保住邊界算了, 不要為小利而爭奪侵擾。”因此, 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 晉、吳兩國的荊州邊線處於和平狀態。羊祜與陸抗對壘, 雙方常有使者往還。陸抗稱讚羊祜的德行度量, “雖樂毅、諸葛孔明不能過也”。一次陸抗生病, 向羊祜求藥, 羊祜馬上派人把藥送過來, 並說:“這是我最近自己配製的藥, 還未服, 聽說您病了, 就先送給您吃。”吳將怕其中有詐, 勸陸抗勿服, 陸抗不疑, 並說:“羊祜怎會用毒藥害人呢”仰而服下。當時人都說, 這可能是春秋時華元、子反重見了。
咸寧四年(278年)八月, 羊祜染病, 請求入朝。返回洛陽正逢景獻皇后羊徽瑜去世, 羊祜十分悲痛, 病情更加嚴重。司馬炎下詔, 命他抱病入見, 並讓他乘坐輦車上殿, 不必跪拜, 備受優禮。羊祜則再一次向司馬炎陳述了伐吳的主張。後來羊祜病重不能入朝, 晉武帝打算讓羊祜臥病統領徵吳諸將, 羊祜說:“取吳不必我親自參加,
但平吳之後還要聖上操心去治理啊!關於功名的事, 臣不敢自居。若我的一生即將完結, 應當將未成事業託付他人, 希望能審慎選出這個人。”同年十一月羊祜病逝, 享年五十八歲, 並在臨終前舉薦杜預自代。
羊祜死後, 舉天皆哀。司馬炎親著喪服痛哭, 時值寒冬, 司馬炎的淚水流到鬢須上都結成了冰, 追贈羊祜為侍中、太傅, 持節如故。荊州百姓在集市之日聞之羊祜的死訊, 罷市痛哭, 街巷悲聲相屬, 連綿不斷;吳國守邊將士也為之落淚。可惜羊祜無子, 以兄發子篇奉祜嗣。荊州人為了避羊祜的名諱, 把房屋的“戶”都改叫為“門”
, 另把戶曹也改為辭曹。晉滅吳的戰爭結束了漢末以來長期的分裂割據狀態, 使中國重歸一統。羊祜雖然沒有親自參加這次戰爭, 但他為規劃、準備這場戰爭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羊祜死後二年, 杜預按羊祜生前的軍事部署一舉滅吳, 完成了統一大業, 當滿朝文武歡聚慶賀的時候, 司馬炎手舉酒杯, 流著眼淚說:“這是羊太傅的功勞啊!”。
羊祜一生功績超卓, 實為晉朝的開國元勳, 亦為三國時代的終結者, 其事蹟遍蓋山東至荊州等自北至南的地區, 因此各地都對他推崇有加, 以羊祜與諸葛亮齊名,歷年亦多建有廟宇、石碑、亭台等以作紀念, 加上羊氏一族龐大, 拜官封爵者眾,. 羊氏宗親開始移徒至其他地方, 反而對導致羊祜的墓地, 故里等都有不同說法。
最早提到羊祜先人之墓, 是南朝宋劉義慶的《世說新語》:“人有相羊祜父墓, 後應出受命君。祜惡其言, 遂掘斷墓後以壞其勢。相者立視之曰:'猶應出折臂三公。'俄而祜墜馬折臂, 位果至公。”古時候, 如果皇帝知道了誰家的祖墳有王氣, 那麼這家祖墳的後人肯定要誅滅九族了, 如想自保那就首先要破自家祖墳的王氣, 這樣還要看當時皇帝的態度如何, 稍有不慎也會斬草除根的。時人認為, 羊家世代顯赫, 是祖墳葬到了風水寶地。就在羊祜還未出仕前, 有一個善於相墓的人, 專門去看了羊祜的祖墳, 稱此墳有“帝王氣”。這可不得了, 如果讓當朝皇帝知道了, 這可要殺頭的。相墓的人告訴他,
如果把墳挖鑿了, 則會斷子絕孫。羊祜還是毫不猶豫地把墳挖了, 洩了王氣, 破壞自家風水。後來相墓的人再看見羊家祖墳後說, 雖然帝王氣沒有了, 但還會出一位折斷手臂的大官, 即所“猶出折臂三公”。後來, 羊祜墮馬時不小心把手臂給跌斷了, 後位至三公, 但一生沒有兒子。這一記述也被《晉書•羊祜傳》採錄。此後, 羊祜掘故鄉先人之墓而墮馬折臂的傳聞流傳甚廣。 《晉書•羊祜傳》載:“有善相墓者, 言祜祖墓所有帝王氣, 若鑿之則無後, 祜遂鑿之。相者見曰:'猶出折臂三公。'而祜竟墮馬折臂, 位至公而無子。”兩者一言父墓, 一言祖墓, 乃祖乃父同葬一地, 也是完全可能的。
清順治九年(1652), 盧綋在新泰知縣任上, 友人李君恒有岱岳之游, 曾探訪“羊公墓”。盧綋《羊太傅祖墓表》中說:“余友李君恒, 精形家術, 因游岱嶽, 便訪羊公墓, 相之雲:‘果如昔人言:帳列芙蓉, 為三公之應, 案連誥軸, 為妃後之應, 河水穿射左脅, 即折臂無後之應。’”這裏的“羊公墓”, 實際是羊氏家族墓群。羊氏家族墓群年久荒落, 明萬曆三十七年(1609), 時任新泰知縣路陞伐新甫山石重修, 並賦《題三羊先生墓》詩詠贊。新泰進士徐光前為撰《邑侯路公表晉太傅成侯羊公先塋墓碑》記其事, 碑中雲:“今上(萬曆)龍飛三十六年(1608), 我饒陽路公以名進士來令吾新, 次年二月, ……慕古興懷, 伐宮山一片石, 題於三羊墓畔, 曰晉太傅成侯羊公先人之墓, 複為詩吊之。”這是目前所知最早修葺羊氏家族墓群的記載。
羊氏家族墓群之所以被稱為“三羊墓”, 是因為墓群中有封土比較明顯的三座大墳墓。正如清順治年間新泰知縣盧綋《羊太傅祖墓表》稱:“羊流店北裏許, 有羊太傅祖墓三塚。碑表圮, 莫辨所葬誰何。詢諸土人, 參稽志傳, 鹹稱其一為太傅祖南陽太守續, 其一為太傅父上党太守衜, 其一為太傅兄孫暨之少子曼。按羊氏家乘, 自漢魏迨六朝, 以公輔顯名于時者十餘世。”聞名暇邇的“三羊墓”, 因記載中認為有羊祜祖、父之墓的存在, 有時也稱為“羊氏先塋”。清代文獻其實還有三塚之外另有兩個小塚的記載, 而民國時期的文獻則有八座墳墓的記載。這說明, 作為羊氏家族墓群是比較龐大的墓群, 而且還有很多未解之謎。而泰山一帶關於“羊祜故居”及羊氏族墓的記述亦有多處。
羊祜在抱病入朝時, 寫了一封給其叔父羊耽之子、從弟羊琇的家書, 表達了功成身退、還歸故里、歸葬族墓的心願。信中說:吾以布衣忝荷重任, 每以屍素為愧。大命既隆, 唯江南未夷, 此人臣之責。是以不量所能, 畢力吳會。當憑朝廷之威, 賴士大夫之謀, 以全克之舉, 除萬世之患。年已朽老, 既定邊事, 當角巾東路, 還歸鄉里, 於墳墓側為容棺之墟。假日視息, 思與後生味道, 此吾之至願也。羊祜所說的“鄉里”、“墳墓”, 分別是指羊祜的故里和先人之墓, 應在今山東省新泰市羊流鎮。新泰境至今留有眾多有關羊氏家族的遺址舊跡, 諸如羊流店、三羊墓、羊公祠、羊祜城等。其中羊流店(今新泰羊流鎮)傳為羊祜故里, 嘉靖《萊蕪縣誌》卷六雲:“羊祜, 字叔子, 居羊柳店。”(按新泰元時曾省入萊蕪, 故萊志有羊祜傳。)乾隆《新泰縣誌》卷七雲:“羊流店, 羊祜故居, 史稱世吏二千石, 至祜九世並以清德聞。地有羊氏之流風, 故以為名。”鎮有羊公祠, 祀羊祜;又有羊祜城(在今新泰天寶鎮), 明代《泰山志》卷二雲:“羊祜城, 即羊祜所封之地, 距州治東南九十裏。”又清《泰安縣誌》:“古城內傳為羊太傅宅舊址。”故元代《時侯神道碑》稱之為“羊舍城”;又有三羊墓(在羊流北), 清盧綋《羊太傅祖墓表》稱:“羊流店北裏許, 有太傅祖墓三塚, 碑表圮, 莫辨其誰何, 詢諸土人, 參稽志傳, 鹹稱其一為太傅祖南陽太守續, 其一為太傅父上党太守 衜 , 其一為太傅兄孫暨之少子曼。“又《魏書.地形志》記泰山梁父有“羊續碑”, 宋《新定九域志》記兗州(時新泰部分屬於兗州)有“羊續墓”。按羊祜所作《與從弟琇書》雲:“(祜)年已朽老, 既定邊事.當角巾東魯, 還歸鄉里, 於墳墓側為容棺之墟。”祜雖未言明鄉里何在, 但提到故鄉有先人之壟, 而新泰之三墓正可坐實羊祜之言。上述羊祜遺跡,歷代題詠者不下百家,中如公鼐、吳偉業、韓菼、姜宸英、王鴻緒、厲鶚、阮元等皆為著名史家,他們在此展拜題詩,自可視為對羊祜故里“新泰說”一種認定。
泰山之東的萊蕪市萊城區羊里鎮有“羊里”, 亦傳為羊祜居地。清人牟願相(1760 - 1811)《萊邑山水雜記》稱:“(楊丘)山下有羊里莊, 晉羊叔子隱焉。”相傳, 羊祜立功受封, 晉武帝將羊里一帶賞賜給他, 羊祜便在此建立營寨, 俗稱“羊祜大寨”。其遺址在今萊城區羊里鎮羊里村西北250米 處, 至今, 此處地塊仍以“大寨”為地名。羊祜來到羊里這塊封地之後, 大量栽植果樹, 如棗、梨、柿子等樹, 成行成片, 現在羊里的村民仍把這些地塊稱為棗行、梨行、柿子行、大行、小行等。
泰山之南的泰安市岱岳區大汶口鎮有“钜平故城”(北朝移治所於今甯陽縣東太平鎮), 方志中亦稱為羊祜城。《泰山道裏記》載:“钜平為晉羊祜原封埰地, 武帝以平吳功封南城侯, 固辭不拜, 仍為钜平侯, 上從之。有今上(乾隆帝)禦制《羊祜城》詩, 即此。”羊祜曾受封為钜平侯, 世襲數代。泰山東南的新泰市天寶鎮古城村有“梁父城”, 實為“羊祜城”。“羊祜城, 即晉羊祜所封之邑, 距州治東南九十裏。”《泰安縣誌·古跡》:“羊祜城, 縣東南九十里, 即晉南城, 羊祜封邑。今複城內有寺曰大覺禪寺, 城西有村曰羊舍, 再西曰羊祜廳。”明人蕭協中曾至此憑弔遺跡, 留有《羊祜城》一詩。泰安市岱岳區省莊境內有“羊樓”, 民國《重修泰安縣誌·鄉賢》“羊祜傳”稱為羊氏遺跡。泰安市區西二十里有“六郎墳”, 傳為“羊六郎”之墓。民國《重修泰安縣誌》卷三《輿地·古墓》載:“(泰安)縣西二十里, 塚形勢宏巍, 翁仲、石獸行列無缺, 俗傳為宋將楊六郎墓。墳址共地六分八厘, 有柏樹四株。……或曰羊叔子為晉世族, 此仕宦而行六者。然碑誌弗存, 均無稽矣。”另外還有羊祜故里南城說, 但似乎都缺乏了證據。
探索羊祜先人墓之所在, 其祖父羊續之墓是根本的切入點。《後漢書•羊續傳》明確記載羊續為“泰山平陽人”。羊續墓的地點有兩說:一在今新泰市天寶鎮古城村附近。《魏書•地形志》記泰山郡梁父縣境有“羊續碑”。《泰山紀事•地集》載:“羊續墓:續泰山平陽人, 晉太傅羊祜之祖也。其墓在(泰安)州南四十里徂徠山下。”《泰山道里記》載:“羊舍……東北有大塚, 《泰山紀事》稱羊續墓。”一在今新泰市羊流鎮。明天啟《新泰縣誌》卷之十《雜誌•丘墓》載:“羊續墓, 在縣西六十里羊流店北。孫祜聞相墓者, 墓有帝王氣, 若鑿之則無後。祜鑿之, 相墓者複見之, 曰:‘猶出折臂。’衜等三□(公)。祜墜馬折臂,
官至太傅而無後。”清康熙二十二年《新泰縣誌》卷之一《封域志•丘墓》:“羊續墓, 縣西六十里羊流店北。相墓者言有帝王氣, 鑿之則無後。孫(祐)〔祜〕聞而鑿之, 相者複見之, 曰:‘猶出折臂三公。’(祐)〔祜〕果至三公, 墜馬折臂而無後。順治十五年, 知縣盧綋立碑表之。”盧綋立碑即《羊太傅祖墓表》, 此地即上文提到的“三羊墓”之所在。
1993年6月, 新泰市博物館在清理“三羊墓”所在的羊氏墓群中的一座古墓, 發現了北齊名臣羊烈的墓葬, 墓為磚室, 平面呈刀把形, 6x7米 、墓道長5米 。墓室出土羊烈及其夫人墓誌(《□□〔太中〕大夫□光祿少卿義州使君羊公墓志》、《齊義州羊使君長孫夫人墓誌銘》)兩盒。這為探討羊氏墓群提供了實物資料,
但並沒有發現羊續墓的資訊。
羊續任南陽太守期間, 府丞獻其生魚, 續受而懸於庭;府丞後又進之, 續乃出前所懸者以杜其意。這就是著名的“羊續懸魚”之事。約在2009年, 新泰市羊流鎮出土了一塊漢畫像石, 後由山東曲阜一位收藏家收藏。據知情者描述:“此畫像石近年出土于山東新泰市羊流鎮, 現藏曲阜寶然堂。”“此畫像石整幅畫面為車馬出行圖, 畫面風格清新, 雕工細膩傳神, 中車頂蓋有一‘懸魚’, 蓋記羊續懸魚拒賄之典故, 正可證之史實, 堪寶!”“寶然堂于年初曾以此畫像石原拓贈餘, 始以普通漢車馬出行圖視之, 上周有曲阜之行, 得見原石, 方解其意, 因記之。”生前顯名的佳話, 卒後出現在墓室的畫像石中, 不無可能。若畫像石的出處及內容能夠進一步落實, 羊續墓的具體地點及更多的細節必能得到更為清晰的呈現。
儘管羊祜之墓並不在故里新泰的羊氏墓群中, 但是自路陞修墓並賦《題三羊先生墓》一詩之後, 直到民國以前, 出現了大量憑弔羊氏墓群的詩詞, 文采競勝, 蔚然大觀。如繼路陞而任新泰知縣的高如山作《題三羊先生墓》:“王氣已消鑿墓後, 上公猶出此山前。即今勒石題詩日, 如舊看碑墜淚年。帶礪勳名留海岱, 斧堂蹤跡像祁連。幾回仰止思遺愛, 欲托青雲愧短篇。”通過對羊祜家族墓地的緬懷, 表達了對羊祜忠義報國、仁德愛民的景仰之情。繼任王應修作《過羊叔子先壟愀然吊古》也有異曲同工之妙:
佳氣削殘世業空, 荒丘累累漫西東。
懸魚無複產良牧, 折臂猶能領上公。
寂寞牛眠悲異代, 蕭條馬鬣痛遺封。
只今明德民兢仰, 不與桑滄陵穀同。
此後, 借墓抒懷、吊古撫今之作頻現吟壇, 成為新泰地方文學的一道風景。數量甚多, 此不贅錄。需要指出的是, 這些作品中相當多的篇什把主題鎖定在緬懷、祭拜羊祜這個主題上, 從而使羊祜祖墓客觀上成了紀念緬懷羊祜的重要憑藉。
現在這裏補述一下羊祜之墓。羊流鎮羊氏墓群出土的羊烈及其夫人墓誌, 分別有“遷厝于宮山之陽”、“葬于宮山之陽”的記載。宮山就是新甫山, 是《詩經·魯頌·閟宮》提到的“新甫之柏”之新甫, 今稱蓮花山, 向來被羊氏家族視為故國家山。故鄉新泰是羊祜魂牽夢繞的地方。新泰位於泰山東南, 古稱平陽。近年的研究表明, 這裏曾經是杞國古都, 杞人憂天的典故是當年歷史的真實投影。春秋魯宣公八年(前601)建平陽邑。秦屬薛郡, 西漢稱之為東平陽縣。東漢省之, 魏複立, 仍名平陽, 隸屬泰山郡。當年成長在新甫之陽、汶水之濱的聰異少年, 他的生命的大部分時段奔波在外,
到了晚年, 那一縷殷切的鄉情, 愈來愈強烈地撞擊著內心世界。羊祜晚年上表, “取新甫山、泰山之義”, 易“平陽”為“新泰”, 體現了新甫山以其“一方巨鎮”的歷史文化地理地位及其與泰山的聯繫, 對新泰一方行政區劃和名稱的重大影響。
羊祜從弟羊琇等人在羊祜卒後,
向晉武帝表達了羊祜“求葬于先人墓次”的“素志”。但是, 這個願望沒有實現。“(晉武)帝不許, 賜去城十里外近陵葬地一頃。”“去城十里外近陵葬地”, 是羊祜墓之所在。“近陵”顯然是鄰近西晉皇陵。西晉皇陵在何處?《晉書》卷二《文帝紀》記述:司馬昭于魏鹹熙二年(265)“九月癸酉, 葬崇陽陵, 諡曰文王。”《晉書》卷四《孝惠帝紀》記述:晉太熙元年(290)“夏五月辛未, 葬武皇帝于峻陽陵”。20世紀80年代,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漢魏洛陽故城考古隊實地考查西晉諸陵, 探明了文帝崇陽陵和武帝峻陽陵的準確位置:二陵背靠偃師市西北面首陽山的枕頭山和鏊子山, 東西相距3公里。那麼羊祜之墓應在附近尋找。
20世紀90年代, 從偃師市首陽山鎮溝口頭村薛旭亞磚廠徵集到一通晉代殘碑, 碑額“囗囗囗將軍特進高陽元侯羊府君之碑”, 是羊祜叔父羊耽之長子、羊琇之兄羊瑾的墓碑。墓碑何年出土不詳, 洛陽及偃師學者撰文介紹, “據說是過去推土機推出來的。殘碑長方形, 長92、寬38、厚16厘米, 碑兩面有字, 正面右邊和下邊殘斷, 考察復原通體寬度, 碑陽的碑額題記應有6行, 殘留5行。碑文應有16行, 殘留12行, 第5行亦僅保留5個殘字而已”。“估計原碑高112、寬52厘米左右。”神道碑第1行“虎旅宿衛文”的殘文表明, 羊瑾和乃弟羊琇一樣, 為晉室倚靠的重臣。第6行敘皇帝給予羊瑾陪葬“崇峻之陽”、追贈官爵的榮寵。第8行記其“有二子曰玄之、同之”。羊瑾神道碑出土處東北距文帝崇陽陵5公里 , 西北距武帝峻陽陵2公里 。山南為陽, 塋地位於崇陽陵之西南, 峻陽陵之東南, 與碑文“陪葬崇峻之陽”的記載吻合。據碑文第六行“享年不永, 春秋六……”, 羊瑾年壽在六十餘歲, 乃弟羊琇年壽五十七歲(236~282), 而羊祜年壽五十八歲(221~278)。羊瑾卒後陪葬文帝的“崇陽陵”, 而不是武帝的“峻陽陵”, 表明其人卒于武帝司馬炎(236~290)晚年。據此判斷, 羊瑾大體與羊祜出於同一時期, 而略長於羊祜。羊祜歸葬故里的素志, 由羊琇提出, 似也可說明此時羊瑾已經辭世。——由此, 羊祜墳墓應當位於崇陽陵附近。後世表述中說成是“墓在洛陽”, 應是據《晉書》本傳望文生義的揣測。
頗可尋味的是, 洛陽市文物工作隊編輯的《洛陽出土歷代墓誌輯繩》, 所收第一例“晉羊祜墓誌”, 釋文為:“晉故使持節都督荊州諸軍事平南將軍軍司钜平侯羊府君之墓。君諱祜, 字叔子, 太康元年歲在庚子二月八日葬於洛之西北也。夫人吳國劉氏。”《輯繩》並有說明:“太康元年(280年)二月八日 。原志高46厘米, 寬14厘米。石存洛陽。”墓誌說太康元年(280)二月八日 , 羊祜葬於洛之西北。夫人是“吳國劉氏”。墓誌所記與傳統文獻的諸多資訊均不相符, 疑是偽造。《晉書》記載的羊祜夫人是夏侯霸之女夏侯氏, 卻非“吳國劉氏”。《晉書》卷三十四《羊祜傳》載:“(羊祜)及長, 博學能屬文, 身長七尺三寸, 美鬚眉, 善談論。郡將夏侯威異之, 以兄霸之子妻之。”吳平之後論功, 朝廷以羊祜居首, 夫人夏侯氏封萬歲鄉君, 史有明據。“祜卒二歲而吳平, 群臣上壽, (晉武)帝執爵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因以克定之功, 策告祜廟, 仍依蕭何故事, 封其夫人。策曰:‘……今封夫人夏侯氏萬歲鄉君, 食邑五幹戶, 又賜帛萬匹, 谷萬斛。’”(《晉書》卷三十四《羊祜傳》)群書治要》引《臧榮緒晉書•傳志•羊祜》:“吳滅, 詔曰:‘祜建平吳之規, 其封祜夫人夏侯氏為萬歲鄉君, 邑五千戶, 絹萬匹。’”
羊祜之墓不在新泰是顯然的事實,
然而經行於此的人們, 有時會有意無意地以羊氏墓群為羊祜墓之所在。例如, 清人施世綸(1659~1722)《發泰安次羊流謁晉太傅羊公墓》、陳鵬年(1662~1723)《過羊叔子墓》、周樂《羊流店過羊太傅墓》即是此類詩作。《過羊叔子墓》寫道:
千載英靈瘵斷碑, 淒風原上草離離。
只今過客猶相憶, 不止當年墮淚時。
但隨著西晉陵墓的發現發掘, 相信羊祜之墓亦可重現於不久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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